第35章 朝朝白鶴忘機（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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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朝朝白鶴忘機（5）
槐樹上的鳥雀突然嘰啾一聲, 剎然打破了寂靜。
灰雲變薄，透出來朦朧的光。
夜色介於冷暖之間。
林覓椒揉了揉眼，腦袋像是被人用棒槌打了似的。
她最近怎麽總是這樣？難道是穿書後遺癥……
“嘶——”
大腿麻麻的。
林覓椒揉著脖子向下一瞥, 動作霎時斷了。
宿希什麽時候躺她腿上了。
怎麽感覺自己丟失了一段記憶……
林覓椒彎下身子仔仔細細打量宿希的睡顏。
每一處五官都恰到好處, 既不過於溫柔, 也不過於邪魅。
不知宿希的父母都長何樣呢？
這麽好看的孩子, 父母一定也是絕色了。
不過, 在那夢裏, 小宿希的母親好似並不喜愛他。
那他的父親呢…也同樣不作為嗎？
林覓椒咬了咬唇, 不由自主地伸手摸向那枚紅色小妖痣。
平日裏睜著眼睛，根本瞧不見。
先前她便想摸一摸了, 如今可算是如願。
輕輕地拂過。
沒有任何感覺…但心在亂跳。
林覓椒可恥地唾棄自己，她這是在玷汙美少年。
可像是不受控制一般, 一旦開啟了某種開關，就停不下來了。
她的手漸漸撫上了宿希的臉頰, 指尖描繪著他的唇畔。
暖暖的, 上面還有一小塊血痂。
指尖停了下來，那塊血痂硬得有些突兀，她不太喜歡。
仿佛一塊兒完好的玉石上, 多了一絲裂痕。
林覓椒深吸一口氣，畏手畏腳探了上去。
“姐姐……”
宿希突然睜開眼，眸子裏還有未散完的倦意。
林覓椒驚得手一抖, 甲蓋一不小心撕開了血痂。
完了！
林覓椒只想逃離。
果然，那瓣好看的唇中滲出深紅。
“對不起！”
林覓椒低頭閉著眼，不敢看。
她想想都知道有多疼。
耳邊沒有傳來少年的痛呼, 喘息聲卻驀然加重。
“呃…嗯…”
宿希抓住林覓椒方才那只胡作非為的手，齒間溢出輕得幾乎聽不見的呻吟。
細密的痛驟然包裹住他, 像是春雨淅淅瀝瀝，激起了水汪，掀開漣漪。
他需要更多的快感。
心裏出現了一種名為快樂的情緒。
林覓椒愉悅了他。
“我…對不起…”
林覓椒戰戰兢兢睜開眼。
她的手腕被困住，少年力氣大得驚人。
“我不是故意的，你醒來嚇到我了。”
“額…我只是想輕輕幫你蹭掉的。”林覓椒著重補充了一點。
雖然客觀出了錯，但她的主觀是好的。
倒在她腿上的少年看了她一眼，睫羽顫顫，仿佛瞳仁裏要掀起什麽海潮。
他抓住她的手向上，又回到了方才的犯罪地點。
林覓椒咽了口唾沫，不知他到底要做什麽。
過了一息，兩息。
“繼續。”
他終於開口，聲線顫抖著，眸中濕漉漉一片，眼下升起薄薄的粉，仿佛一張被揉碎的紙。
林覓椒莫名聽懂了他的意思。
猛然抽回手，眼底震驚。
這是什麽變，態的愛好？
見到她逃離的動作，宿希怔了片刻。
“嗯。”
他慢慢放下手，從她的腿上移開，坐回了原來的地方。
腿上突然輕松，風一吹，涼颼颼的。
林覓椒拍了拍皺起的衣裙，不經意地瞥了眼宿希。
他臉上一片受傷之色，唇上的血珠凝在邊緣，豆大一顆搖晃著，欲墜未墜。
林覓椒困惑，她是不是方才做得太狠心了。
“對不起，你…要吃果子嗎？”
她也不知道該說啥了，總之先打破這奇怪的氛圍。
果子甜膩的香味又襲來。
宿希舔吞了血珠，轉眸盯著林覓椒手中的果子。
片刻，他伸手捏起一顆。
柔軟的觸感，和林覓椒一樣。
他知道，她在服軟。
槐樹裏突然“撲撲”一聲，藏在裏面的鳥雀仿佛受了驚，一只兩只全飛走了。
林覓椒轉過頭，身側的少年正緊緊看著她，唇水潤至極。
“咕咚——”
其實親一下，好像她也不虧……
“你可以親我嗎？”
“砰——！”
林覓椒感覺腦袋要炸了。
她都懷疑宿希是不是能聽見她的心聲了。
刺撓的慌亂在胸口肆意碰撞，破開一口大洞，空氣好似只出不進。
瞳仁一點點向下，逗留在那兩瓣唇。
手心癢癢的，喉嚨也癢癢的。
親一口，不過分吧。
反正是他主動的。
腦中一根名為‘理智’的弦“啪嗒”斷裂，腦仁嗡鳴，仿佛有無數的蜜蜂在耳邊叫。
林覓椒湊上前，抿著唇飛快在宿希的嘴角蹭了一下。
一串電流乍然鉆入。
“好了，我困了。”
林覓椒臉不紅心不慌地撒謊，“倏”一下跳下了屋頂，再一眨眼，人影都消失不見。
灰雲飄到了盡頭，碩大的月亮徹底破雲而出。
空氣裏僅剩的香甜漸漸散盡。
一炷香，兩柱香……
東邊天際已劃開一道青色淡影，和林覓椒身上的衣裙一種顏色。
屋頂上的少年終於動了下，摸向了一片青瓦。
那是林覓椒很久之前坐著的地方。
現在上面投著他的倒影，很淡，很淺，仿佛會碎。
*
林覓椒回屋後迅速關上了窗，原以為自己會激動得一晚上睡不著，沒想到倒頭就神游天際了。
“嗷——”
被窩裏傳來一聲巨大的哈欠。
一股熱流撲面而來。
林覓椒動了動胳膊，半睡半醒地睜開眼。
懷裏正有一團毛絨絨，此時下巴搭在她的胸口，鼻孔處還冒出了一個泡。
迦若一覺睡得神清氣爽，朦朦朧朧間好似又回到了極樂境。
睡在她的小窩裏，軟綿綿的。
“啊！！”
“林！覓！椒！”
迦若猛地鉆出被窩，四只腳踩在被子上，惡狠狠地盯著床上的少女。
“你怎麽睡我被窩了！”
林覓椒慢慢悠悠撐起身子，手肘壓在枕頭上，半散的發垂落在胸前，頸下大片肌膚敞露出來，瑩潤泛著清透的光。
早些時候聽聞凡境有一幅美人出浴圖，現下看來，應該再畫一幅美人春睡圖才是。
迦若一時看呆了。
所以《風雲錄》的美人榜裏為何沒有林覓椒？這也太奇怪了。
“我可從來沒和你保證過不睡床的，而且…這是我房間。”
林覓椒被子一掀，穿上鞋襪，頭也不回得走出房門。
“哦，對了，快點穿好衣服。趁著今日無事，我們去探探地形，順便帶你去買林檎。看不出來，你挺愛吃的。”
剛走出房門的林覓椒重新打開一條縫，探頭把話說完才徹底離開。
迦若一臉困惑。
她愛吃什麽？林檎是啥？
總覺得林覓椒唇角勾起的笑不懷好意。
鳥鳴蛩響，城中鼓鐘悠揚，已是辰時。
今日要涼爽許多，空氣裏還有未散的水霧。
林覓椒走到槐樹下，鬼鬼祟祟朝著另一間屋子瞄去一眼。
屋門緊閉，屋頂上也沒有人。
她昨晚應該沒有給他留下什麽陰影吧……
只是嘴角碰了碰而已。
“椒椒，你臉怎麽那麽紅？”
對面屋前的臺階上走下來一人，正是迦若說的頭發上插筷子的汀翎。
她的臉上重新戴上了晶簾，下半張臉的鋒利隱約不可見，只剩下一雙稍冷的眸子露在外。
但此刻那眸子裏溢著親昵之態。
林覓椒搖搖頭：“可能是在被子悶著了。”
時間還早，院子裏只有她和汀翎兩人。
猶豫片刻，林覓椒還是問道：“汀翎，你知道我未誕生前，其他靈境有哪位長老來神殿看望過我嗎？”
天蕖長老在扶桑之戰隨同神君夫婦身死道消，斷不會是她，而且長老是女的。
汀翎不理解林覓椒為何要問這個，想了想道：“你未誕生前，我尚在蓬萊修行，此事還不太了解。恐需回天蕖另查。”
“為何想到這個？”
汀翎平日裏同她親如姐妹，私下更是直言。
林覓椒坐在前廊下，眉心皺在一起，緩緩開口：“我有兩次做夢，夢見了從前的事，那感覺很真實。”
“確定嗎？”
汀翎看著她，眼裏一抹意味深長。
林覓椒撥弄了下腰側的小香囊，點點頭：“嗯。很真實，並且都在現實對應了。”
汀翎輕笑了聲，神秘兮兮道：“聽聞天蕖血脈可入夢觀世，只是此事太過玄乎。”
“入夢觀世，便是通過夢看見過去？”
那這也太雞肋了，過去不可更改，她知曉了又能怎樣。
就比如進入宿希的過去，她也只能站在一邊幹生氣。
“嗯……”汀翎沈吟片刻，不確定道，“先前還有一則說法，入夢觀世亦可預知尚未發生之事，只不過只有一次入夢的機會。”
“只有一次啊……”林覓椒遺憾嘆氣。
汀翎：“所以椒椒你是夢見什麽了嗎？”
林覓椒點點頭：“是的。我在未誕生前有人在搖光靈玉裏動了手腳。”
此言一出，汀翎面色瞬間如墜冰窖，眉頭擰在了一處。
“此事還需徹查，不過來往神殿之人都有記錄，不必過於擔心。現在令人苦惱的是鈞侯爺，過幾日我便要回天蕖了。”
林覓椒楞了楞，恍惚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這位鈞侯爺是何人。
原主父君的弟弟，也就是她的二叔。
——林鈞。
同樣，他也有幸繼承到血脈，只不過比較微薄。因而在儲位之爭中敗給了原主的父君。
但自從原主父君死後，這位鈞侯爺就一直蠢蠢欲動，妄圖把控天蕖。
幸而當時有靈機殿加以阻撓。
可林覓椒莫名地不喜靈機殿，那些長老也同樣不安好心，竟然試圖強行讓翡櫻繼承。
說曹操，曹操到。
小院門晃動兩下，擠進來一人。
翡櫻今日的發髻紮得很漂亮，仿佛兩只豎起來的小貓耳，上面還綴著星星點點拇指般大小的小花鈿。
臉頰兩側垂下捆得嚴實的兩絳發，看起來嬌俏可愛。
與翡櫻相比，她實在過於粗糙了。
果然，翡櫻唇角勾起一抹嘲弄，下巴仰得高高的，向她走來。
“林覓椒，你看我今日好看嗎？”
隨著翡櫻的走近，她身上灑的香氛也一同撲了過來。
汀翎蹙蹙眉，第一時間遠離了些。她鼻子敏感，聞不得任何刺激氣味。
林覓椒依舊坐在原位，很是捧場地拍拍手：“這才是神女的自我修養，我自愧不如。”
“你！”翡櫻抿唇，鼓著腮幫子，氣呼呼坐在了石凳上。
她知道林覓椒定是在陰陽怪氣她。
院子裏很快吵鬧一片，幾乎所有人都到了。
除了伏入雲，以及宿希。
林覓椒偷偷瞄了眼屋子，沒有一絲打開的跡象。
“椒椒，那個少年呢？”汀翎突然開口。
她對那個少年也有絲好奇，他的眉眼與祁容之太過相似了些。
聞言，林覓椒走上前敲了幾下，裏面還是沒有人回應。
猶豫片刻，她推開屋門。
窗戶還開著，陽光投下一道碩大的白影。
屋裏很幹凈，太過幹凈了。
桌上茶壺上的蓋子都沒有掀開過，杯盞整整齊齊地放在一邊，就連床榻都沒有動過的痕跡。
宿希去哪兒了……
林覓椒掩下眸子裏的深思，重新合上門。
宋嫵：“怎麽了？”
“額，宿希出去了。”
聞言，幾人不再多言，默認那是小情侶之間的事。
除了林覓椒心虛不安。
是因為那個吻嗎？
但很快，她便徹底忘了這回事。
“神君、神女安。”一男子突然出現。
正是伏入雲身邊的親衛，青面。
一張青銅面具蓋住了他整張臉，連眼睛都不見。
聲音嗡嗡地從裏面傳出，仿佛有回音一般。
宋嫵擡手，淡淡出言：“伏神子在何處，現下已至辰時。”
青面話語一滯，低頭：“回神君，神子突感不適，今日無法出行，特派臣來此。”
眾人面面相覷。
翡櫻第一時間出聲：“昨日不還好好的？伏入雲身子也太虛了…”
“神女，妄言。”青面的頭又向下低垂幾分，語氣卻冷了不少。
說罷，他走至宋嫵身後，一言不發地聽著幾人商討。
林覓椒繞著小香囊上的抽繩，盡量忽略來自那張面具後的視線。
她當然知道伏入雲為何身體不適。
書中步流光身懷九曲回廊，與之雙修一次，便可抵數月修為，此乃絕佳的爐鼎。
但同樣，這也有副作用。
剛吸取靈力後，身體會陷入虛弱狀態，至少需要一日才可緩解。
很顯然，昨日伏入雲匆匆回去，立即就和步流光做了。
不怪青面頻頻看向她，眼底的同情都快溢出來了。
天蕖神女在他眼裏，現在就是行走的綠帽。
不過林覓椒倒是不在乎他人如何想，現在只要將甲級任務完成，回到天蕖後自然一切可解。
眾人商討完，便各自離開。
宋嫵擔心昨日的事又發生，便安排她和翡櫻在城中找找線索，參斐一個人去了山神廟，而她自己則和汀翎帶著小狐妖再次去往玉嶺山，勢必要找出山神。
“我都說了，在玉嶺山這麽久。我沒發現什麽風生獸。你們怎麽都不信？”
迦若無奈地看著被捆起的雙手。
“你說的話我一個字兒都不信。”宋嫵沒有一點兒心軟的餘地，提著熒惑燈在迦若眼前晃來晃去。
迦若長嘆一聲：“好好好！我知道了，別警告我。”
哎！她就是當犯妖的命。
*
街上的人一天比一天多了起來，雖然與疫病前的柳州還有很大差別，但此時也是可以用人滿為患來形容了。
“一年一度的山神節，過得比新春還熱鬧。”翡櫻吃著手中的糖畫，含糊道。
林覓椒往袖口塞了塞剩下的銀錢：“吃你的吧，吃都堵不上嘴。”
“誒～”翡櫻剛要反駁，突然想起糖畫還是林覓椒買的，瞬間閉嘴。
算了，這次就不和她鬥了。
主街熱鬧非凡，好些個店鋪檐下已經掛滿了彩燈，階上一排排繡花，叫賣聲不絕於耳。
玉嶺河上的嘉樂坊已恢覆如初，除了還未修建完善的南風倌。
林覓椒看了一眼，頓時心痛。
那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二位姑娘可是要去聽書？”
身後傳來一句問候，腳步由遠及近，快速走來。
林覓椒轉頭一瞧，正是楊氏布莊的老板，楊衡。
“楊老板？！”
楊衡走上前小聲道：“二位神女安好。”
“不用不用。楊老板今日不營業嗎？”
林覓椒有些尷尬，畢竟她答應楊衡的事還未辦成。
好在楊衡並沒有貿然提起，搖首解釋：“今日山神節行沐浴之禮，忌買衣，各家的成衣鋪都閉店了。”
“原來如此。”翡櫻連連點頭。
難怪一路的衣裳鋪子都關了，她還想著讓林覓椒給她買點衣服。
楊衡對著翡櫻拱手頷首，轉而又看向她身側的青衣少女。
“楊老板，你說的事昨日已經查探過了，雲娘確有可能在城主府。”
“果真如此麽…”楊衡眉頭一皺，勉強笑了下。
“這件事可能還需一些時日，實在對不住。”
林覓椒也很無奈，雲娘一定在湖中心，可去往湖中心還需解陣。
聞言，楊衡趕忙回道：“神女不必自責，此事因我而起，乃我之責，有您幫忙已是萬幸。”
若不是他同意雲娘前往城主府，斷不會出現後來的事。
林覓椒默了默，轉移話題：“楊老板方才說的聽書是何意？”
“啊，”楊衡握著折扇指向河中，“嘉樂坊安勝酒樓有一說書先生，傳聞原是靈境之人，很久以前便在酒樓說書維持生計，為人瀟灑不羈，講述過很多奇聞逸事。”
“二位神女若是有興趣，可前往一聽。”
“靈境之人跑來凡境說書？”翡櫻張大嘴，一臉震驚。
靈境再不濟好歹也是靈力旺盛之地，修行必是比凡境好上許多，怎會有人一直呆在凡境。
楊衡笑笑不語，向她和翡櫻垂首行禮便離開了。
他本就是尋個由頭同林覓椒搭話，事情已了解完，就不再有停留的必要了。
林覓椒看了眼楊衡的背影，輕輕嘆了聲，轉頭看向翡櫻。
大傻櫻還在嘟嚷著，嘴中念念有詞，眼裏盡是好奇。
“別想了，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說起，她拉住翡櫻的手腕走向安勝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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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樹上的鳥雀突然嘰啾一聲, 剎然打破了寂靜。
灰雲變薄，透出來朦朧的光。
夜色介於冷暖之間。
林覓椒揉了揉眼，腦袋像是被人用棒槌打了似的。
她最近怎麽總是這樣？難道是穿書後遺癥……
“嘶——”
大腿麻麻的。
林覓椒揉著脖子向下一瞥, 動作霎時斷了。
宿希什麽時候躺她腿上了。
怎麽感覺自己丟失了一段記憶……
林覓椒彎下身子仔仔細細打量宿希的睡顏。
每一處五官都恰到好處, 既不過於溫柔, 也不過於邪魅。
不知宿希的父母都長何樣呢？
這麽好看的孩子, 父母一定也是絕色了。
不過, 在那夢裏, 小宿希的母親好似並不喜愛他。
那他的父親呢…也同樣不作為嗎？
林覓椒咬了咬唇, 不由自主地伸手摸向那枚紅色小妖痣。
平日裏睜著眼睛，根本瞧不見。
先前她便想摸一摸了, 如今可算是如願。
輕輕地拂過。
沒有任何感覺…但心在亂跳。
林覓椒可恥地唾棄自己，她這是在玷汙美少年。
可像是不受控制一般, 一旦開啟了某種開關，就停不下來了。
她的手漸漸撫上了宿希的臉頰, 指尖描繪著他的唇畔。
暖暖的, 上面還有一小塊血痂。
指尖停了下來，那塊血痂硬得有些突兀，她不太喜歡。
仿佛一塊兒完好的玉石上, 多了一絲裂痕。
林覓椒深吸一口氣，畏手畏腳探了上去。
“姐姐……”
宿希突然睜開眼，眸子裏還有未散完的倦意。
林覓椒驚得手一抖, 甲蓋一不小心撕開了血痂。
完了！
林覓椒只想逃離。
果然，那瓣好看的唇中滲出深紅。
“對不起！”
林覓椒低頭閉著眼，不敢看。
她想想都知道有多疼。
耳邊沒有傳來少年的痛呼, 喘息聲卻驀然加重。
“呃…嗯…”
宿希抓住林覓椒方才那只胡作非為的手，齒間溢出輕得幾乎聽不見的呻吟。
細密的痛驟然包裹住他, 像是春雨淅淅瀝瀝，激起了水汪，掀開漣漪。
他需要更多的快感。
心裏出現了一種名為快樂的情緒。
林覓椒愉悅了他。
“我…對不起…”
林覓椒戰戰兢兢睜開眼。
她的手腕被困住，少年力氣大得驚人。
“我不是故意的，你醒來嚇到我了。”
“額…我只是想輕輕幫你蹭掉的。”林覓椒著重補充了一點。
雖然客觀出了錯，但她的主觀是好的。
倒在她腿上的少年看了她一眼，睫羽顫顫，仿佛瞳仁裏要掀起什麽海潮。
他抓住她的手向上，又回到了方才的犯罪地點。
林覓椒咽了口唾沫，不知他到底要做什麽。
過了一息，兩息。
“繼續。”
他終於開口，聲線顫抖著，眸中濕漉漉一片，眼下升起薄薄的粉，仿佛一張被揉碎的紙。
林覓椒莫名聽懂了他的意思。
猛然抽回手，眼底震驚。
這是什麽變，態的愛好？
見到她逃離的動作，宿希怔了片刻。
“嗯。”
他慢慢放下手，從她的腿上移開，坐回了原來的地方。
腿上突然輕松，風一吹，涼颼颼的。
林覓椒拍了拍皺起的衣裙，不經意地瞥了眼宿希。
他臉上一片受傷之色，唇上的血珠凝在邊緣，豆大一顆搖晃著，欲墜未墜。
林覓椒困惑，她是不是方才做得太狠心了。
“對不起，你…要吃果子嗎？”
她也不知道該說啥了，總之先打破這奇怪的氛圍。
果子甜膩的香味又襲來。
宿希舔吞了血珠，轉眸盯著林覓椒手中的果子。
片刻，他伸手捏起一顆。
柔軟的觸感，和林覓椒一樣。
他知道，她在服軟。
槐樹裏突然“撲撲”一聲，藏在裏面的鳥雀仿佛受了驚，一只兩只全飛走了。
林覓椒轉過頭，身側的少年正緊緊看著她，唇水潤至極。
“咕咚——”
其實親一下，好像她也不虧……
“你可以親我嗎？”
“砰——！”
林覓椒感覺腦袋要炸了。
她都懷疑宿希是不是能聽見她的心聲了。
刺撓的慌亂在胸口肆意碰撞，破開一口大洞，空氣好似只出不進。
瞳仁一點點向下，逗留在那兩瓣唇。
手心癢癢的，喉嚨也癢癢的。
親一口，不過分吧。
反正是他主動的。
腦中一根名為‘理智’的弦“啪嗒”斷裂，腦仁嗡鳴，仿佛有無數的蜜蜂在耳邊叫。
林覓椒湊上前，抿著唇飛快在宿希的嘴角蹭了一下。
一串電流乍然鉆入。
“好了，我困了。”
林覓椒臉不紅心不慌地撒謊，“倏”一下跳下了屋頂，再一眨眼，人影都消失不見。
灰雲飄到了盡頭，碩大的月亮徹底破雲而出。
空氣裏僅剩的香甜漸漸散盡。
一炷香，兩柱香……
東邊天際已劃開一道青色淡影，和林覓椒身上的衣裙一種顏色。
屋頂上的少年終於動了下，摸向了一片青瓦。
那是林覓椒很久之前坐著的地方。
現在上面投著他的倒影，很淡，很淺，仿佛會碎。
*
林覓椒回屋後迅速關上了窗，原以為自己會激動得一晚上睡不著，沒想到倒頭就神游天際了。
“嗷——”
被窩裏傳來一聲巨大的哈欠。
一股熱流撲面而來。
林覓椒動了動胳膊，半睡半醒地睜開眼。
懷裏正有一團毛絨絨，此時下巴搭在她的胸口，鼻孔處還冒出了一個泡。
迦若一覺睡得神清氣爽，朦朦朧朧間好似又回到了極樂境。
睡在她的小窩裏，軟綿綿的。
“啊！！”
“林！覓！椒！”
迦若猛地鉆出被窩，四只腳踩在被子上，惡狠狠地盯著床上的少女。
“你怎麽睡我被窩了！”
林覓椒慢慢悠悠撐起身子，手肘壓在枕頭上，半散的發垂落在胸前，頸下大片肌膚敞露出來，瑩潤泛著清透的光。
早些時候聽聞凡境有一幅美人出浴圖，現下看來，應該再畫一幅美人春睡圖才是。
迦若一時看呆了。
所以《風雲錄》的美人榜裏為何沒有林覓椒？這也太奇怪了。
“我可從來沒和你保證過不睡床的，而且…這是我房間。”
林覓椒被子一掀，穿上鞋襪，頭也不回得走出房門。
“哦，對了，快點穿好衣服。趁著今日無事，我們去探探地形，順便帶你去買林檎。看不出來，你挺愛吃的。”
剛走出房門的林覓椒重新打開一條縫，探頭把話說完才徹底離開。
迦若一臉困惑。
她愛吃什麽？林檎是啥？
總覺得林覓椒唇角勾起的笑不懷好意。
鳥鳴蛩響，城中鼓鐘悠揚，已是辰時。
今日要涼爽許多，空氣裏還有未散的水霧。
林覓椒走到槐樹下，鬼鬼祟祟朝著另一間屋子瞄去一眼。
屋門緊閉，屋頂上也沒有人。
她昨晚應該沒有給他留下什麽陰影吧……
只是嘴角碰了碰而已。
“椒椒，你臉怎麽那麽紅？”
對面屋前的臺階上走下來一人，正是迦若說的頭發上插筷子的汀翎。
她的臉上重新戴上了晶簾，下半張臉的鋒利隱約不可見，只剩下一雙稍冷的眸子露在外。
但此刻那眸子裏溢著親昵之態。
林覓椒搖搖頭：“可能是在被子悶著了。”
時間還早，院子裏只有她和汀翎兩人。
猶豫片刻，林覓椒還是問道：“汀翎，你知道我未誕生前，其他靈境有哪位長老來神殿看望過我嗎？”
天蕖長老在扶桑之戰隨同神君夫婦身死道消，斷不會是她，而且長老是女的。
汀翎不理解林覓椒為何要問這個，想了想道：“你未誕生前，我尚在蓬萊修行，此事還不太了解。恐需回天蕖另查。”
“為何想到這個？”
汀翎平日裏同她親如姐妹，私下更是直言。
林覓椒坐在前廊下，眉心皺在一起，緩緩開口：“我有兩次做夢，夢見了從前的事，那感覺很真實。”
“確定嗎？”
汀翎看著她，眼裏一抹意味深長。
林覓椒撥弄了下腰側的小香囊，點點頭：“嗯。很真實，並且都在現實對應了。”
汀翎輕笑了聲，神秘兮兮道：“聽聞天蕖血脈可入夢觀世，只是此事太過玄乎。”
“入夢觀世，便是通過夢看見過去？”
那這也太雞肋了，過去不可更改，她知曉了又能怎樣。
就比如進入宿希的過去，她也只能站在一邊幹生氣。
“嗯……”汀翎沈吟片刻，不確定道，“先前還有一則說法，入夢觀世亦可預知尚未發生之事，只不過只有一次入夢的機會。”
“只有一次啊……”林覓椒遺憾嘆氣。
汀翎：“所以椒椒你是夢見什麽了嗎？”
林覓椒點點頭：“是的。我在未誕生前有人在搖光靈玉裏動了手腳。”
此言一出，汀翎面色瞬間如墜冰窖，眉頭擰在了一處。
“此事還需徹查，不過來往神殿之人都有記錄，不必過於擔心。現在令人苦惱的是鈞侯爺，過幾日我便要回天蕖了。”
林覓椒楞了楞，恍惚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這位鈞侯爺是何人。
原主父君的弟弟，也就是她的二叔。
——林鈞。
同樣，他也有幸繼承到血脈，只不過比較微薄。因而在儲位之爭中敗給了原主的父君。
但自從原主父君死後，這位鈞侯爺就一直蠢蠢欲動，妄圖把控天蕖。
幸而當時有靈機殿加以阻撓。
可林覓椒莫名地不喜靈機殿，那些長老也同樣不安好心，竟然試圖強行讓翡櫻繼承。
說曹操，曹操到。
小院門晃動兩下，擠進來一人。
翡櫻今日的發髻紮得很漂亮，仿佛兩只豎起來的小貓耳，上面還綴著星星點點拇指般大小的小花鈿。
臉頰兩側垂下捆得嚴實的兩絳發，看起來嬌俏可愛。
與翡櫻相比，她實在過於粗糙了。
果然，翡櫻唇角勾起一抹嘲弄，下巴仰得高高的，向她走來。
“林覓椒，你看我今日好看嗎？”
隨著翡櫻的走近，她身上灑的香氛也一同撲了過來。
汀翎蹙蹙眉，第一時間遠離了些。她鼻子敏感，聞不得任何刺激氣味。
林覓椒依舊坐在原位，很是捧場地拍拍手：“這才是神女的自我修養，我自愧不如。”
“你！”翡櫻抿唇，鼓著腮幫子，氣呼呼坐在了石凳上。
她知道林覓椒定是在陰陽怪氣她。
院子裏很快吵鬧一片，幾乎所有人都到了。
除了伏入雲，以及宿希。
林覓椒偷偷瞄了眼屋子，沒有一絲打開的跡象。
“椒椒，那個少年呢？”汀翎突然開口。
她對那個少年也有絲好奇，他的眉眼與祁容之太過相似了些。
聞言，林覓椒走上前敲了幾下，裏面還是沒有人回應。
猶豫片刻，她推開屋門。
窗戶還開著，陽光投下一道碩大的白影。
屋裏很幹凈，太過幹凈了。
桌上茶壺上的蓋子都沒有掀開過，杯盞整整齊齊地放在一邊，就連床榻都沒有動過的痕跡。
宿希去哪兒了……
林覓椒掩下眸子裏的深思，重新合上門。
宋嫵：“怎麽了？”
“額，宿希出去了。”
聞言，幾人不再多言，默認那是小情侶之間的事。
除了林覓椒心虛不安。
是因為那個吻嗎？
但很快，她便徹底忘了這回事。
“神君、神女安。”一男子突然出現。
正是伏入雲身邊的親衛，青面。
一張青銅面具蓋住了他整張臉，連眼睛都不見。
聲音嗡嗡地從裏面傳出，仿佛有回音一般。
宋嫵擡手，淡淡出言：“伏神子在何處，現下已至辰時。”
青面話語一滯，低頭：“回神君，神子突感不適，今日無法出行，特派臣來此。”
眾人面面相覷。
翡櫻第一時間出聲：“昨日不還好好的？伏入雲身子也太虛了…”
“神女，妄言。”青面的頭又向下低垂幾分，語氣卻冷了不少。
說罷，他走至宋嫵身後，一言不發地聽著幾人商討。
林覓椒繞著小香囊上的抽繩，盡量忽略來自那張面具後的視線。
她當然知道伏入雲為何身體不適。
書中步流光身懷九曲回廊，與之雙修一次，便可抵數月修為，此乃絕佳的爐鼎。
但同樣，這也有副作用。
剛吸取靈力後，身體會陷入虛弱狀態，至少需要一日才可緩解。
很顯然，昨日伏入雲匆匆回去，立即就和步流光做了。
不怪青面頻頻看向她，眼底的同情都快溢出來了。
天蕖神女在他眼裏，現在就是行走的綠帽。
不過林覓椒倒是不在乎他人如何想，現在只要將甲級任務完成，回到天蕖後自然一切可解。
眾人商討完，便各自離開。
宋嫵擔心昨日的事又發生，便安排她和翡櫻在城中找找線索，參斐一個人去了山神廟，而她自己則和汀翎帶著小狐妖再次去往玉嶺山，勢必要找出山神。
“我都說了，在玉嶺山這麽久。我沒發現什麽風生獸。你們怎麽都不信？”
迦若無奈地看著被捆起的雙手。
“你說的話我一個字兒都不信。”宋嫵沒有一點兒心軟的餘地，提著熒惑燈在迦若眼前晃來晃去。
迦若長嘆一聲：“好好好！我知道了，別警告我。”
哎！她就是當犯妖的命。
*
街上的人一天比一天多了起來，雖然與疫病前的柳州還有很大差別，但此時也是可以用人滿為患來形容了。
“一年一度的山神節，過得比新春還熱鬧。”翡櫻吃著手中的糖畫，含糊道。
林覓椒往袖口塞了塞剩下的銀錢：“吃你的吧，吃都堵不上嘴。”
“誒～”翡櫻剛要反駁，突然想起糖畫還是林覓椒買的，瞬間閉嘴。
算了，這次就不和她鬥了。
主街熱鬧非凡，好些個店鋪檐下已經掛滿了彩燈，階上一排排繡花，叫賣聲不絕於耳。
玉嶺河上的嘉樂坊已恢覆如初，除了還未修建完善的南風倌。
林覓椒看了一眼，頓時心痛。
那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二位姑娘可是要去聽書？”
身後傳來一句問候，腳步由遠及近，快速走來。
林覓椒轉頭一瞧，正是楊氏布莊的老板，楊衡。
“楊老板？！”
楊衡走上前小聲道：“二位神女安好。”
“不用不用。楊老板今日不營業嗎？”
林覓椒有些尷尬，畢竟她答應楊衡的事還未辦成。
好在楊衡並沒有貿然提起，搖首解釋：“今日山神節行沐浴之禮，忌買衣，各家的成衣鋪都閉店了。”
“原來如此。”翡櫻連連點頭。
難怪一路的衣裳鋪子都關了，她還想著讓林覓椒給她買點衣服。
楊衡對著翡櫻拱手頷首，轉而又看向她身側的青衣少女。
“楊老板，你說的事昨日已經查探過了，雲娘確有可能在城主府。”
“果真如此麽…”楊衡眉頭一皺，勉強笑了下。
“這件事可能還需一些時日，實在對不住。”
林覓椒也很無奈，雲娘一定在湖中心，可去往湖中心還需解陣。
聞言，楊衡趕忙回道：“神女不必自責，此事因我而起，乃我之責，有您幫忙已是萬幸。”
若不是他同意雲娘前往城主府，斷不會出現後來的事。
林覓椒默了默，轉移話題：“楊老板方才說的聽書是何意？”
“啊，”楊衡握著折扇指向河中，“嘉樂坊安勝酒樓有一說書先生，傳聞原是靈境之人，很久以前便在酒樓說書維持生計，為人瀟灑不羈，講述過很多奇聞逸事。”
“二位神女若是有興趣，可前往一聽。”
“靈境之人跑來凡境說書？”翡櫻張大嘴，一臉震驚。
靈境再不濟好歹也是靈力旺盛之地，修行必是比凡境好上許多，怎會有人一直呆在凡境。
楊衡笑笑不語，向她和翡櫻垂首行禮便離開了。
他本就是尋個由頭同林覓椒搭話，事情已了解完，就不再有停留的必要了。
林覓椒看了眼楊衡的背影，輕輕嘆了聲，轉頭看向翡櫻。
大傻櫻還在嘟嚷著，嘴中念念有詞，眼裏盡是好奇。
“別想了，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說起，她拉住翡櫻的手腕走向安勝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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